我在教学楼前边的小院骑车,被站在二楼阳台上的一个老家伙大声喝止,只好乖乖下来。其实我平时很本份的,就是有时有种在校园内悠闲地骑车的欲望。
当我从车子上跳下来正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人说小辉不见了。只见一大群人都进了教室,我也跟了进去。
教室内的桌椅摆放很凌乱,依然是平常考试期间上自习时的平常摆设,大家各自跟喜欢的同伴共用一个桌子。然而这次与往常有些不同的是教室中央空出了相当大的位置,视野很开阔。
我捡个位置坐下,周围的人都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我试图从中听出一些有效的信息,不幸的是,越当我仔细听时我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好象就成了外国人,听不出他们操的是哪国的鸟语。
后来我渐渐地听了出来,小辉确实失踪了。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很沮丧是事情,跟自己整天粘在一块的朋友都丢了。
大家好象都没有去找小辉的意思,乱哄哄地在班里运筹帷幄;倒是有一个女生站出来,让大家闪开一点,好让教室中间留出更大的空间。她说,小辉走了,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我们在地上洒满水,请小辉失踪时在场的16个男生在旁边真诚地祈祷,如果他的灵魂还在这个世上游荡,请他尽快在水面上现身;如果他没有现身,说明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
荒唐啊!我从来就不信什么招魂术之类的玩意儿,不相信一圈的人围在周围,小辉真的会湿漉漉地现身在洒满水后镜面一样的低上。一群人像是在玩一个非常滑稽的游戏,倒像一个个白痴。
我突然想起我们17个男生的事。一伙人听说学校开了一间什么“I Dear Mood”的东西,都跑去要看看。我一开始还认为他的名字有语法错误呢:I是不是My?
大家走到I Dear Mood的门口,见已经人满为患,就纷纷涌进去。具体来说,那是一间半嵌在地下的屋子——没有屋顶!这令我很不解,甚至有些震惊于它的“巧夺猪宫”。事实上那根本就是一座猪圈,在刚踏下第一个石阶时我就意识到了;而那群傻瓜却趋之若骛。我就推辞里面太脏了——事实上那里面与一般的猪圈别无二致,一样是满地泥泞散发这哄鼻的臭味——没有进去。那我就站在上面,从屋顶上参观参观吧:许多人站在黑呼呼的稀泥中释放各自的“内存”。突然想起一个词——人彘。
女孩开始洒水,我们16个男生围坐在靠近圈心的位置。
水已洒好,全场鸦雀无声,仿佛能听到水流渗入地缝漫过脚底的声音;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喉咙上,等待着在这平凡是世上已经淡出人们心灵的古老的奇迹出现。
谁也不知道这种寂静持续了多久。
奇迹——终于没有发生。
面对如此尴尬而又荒唐的局面,我忍住不笑,在心里暗笑,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就在我 闭上眼后,一个可怕的意识袭入我的大脑;万一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水面上出现一个人影——无可否认的是我总有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像是这荒唐的闹剧总有结束的那一刻一样——是多么令人震惊的场面,我害怕我会疯掉。
我不能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可怕的臆想之中难以自拔,猛然睁开了眼——
不屑的笑意在我脸上荡漾开去,我终于忍不住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嘴角已经撇成一个J字。
就在我试图宣布这场闹剧结束是,就在我收回我的目光时,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我的座位前:那么熟悉的瘦弱的身体,那么熟悉的一身迷彩——我摘下一串钥匙就向他的脑袋抛去。小辉扭过头来看见我特别高兴,而我却有种欲哭的冲动,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然而,奇怪的是,其他人根本没有、也无法看到小辉的身影,他们只知道我看到了小辉,人人都知道这是很灵异的事情,是多少世修得的缘分。
我和小辉“相拥着”在同小辉合坐一把椅子的人的懵懂的和另一半人的期待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我们一边徜徉在春日的校园一边交流着“久别”后的心情。小辉兴奋地讲着他出走后在各地的见闻,我听着从他口中吐出的一个个陌生的地名,脑子里一片茫然。
迎面走来大肚便便的教英语的班主任戎Sir,事实证明他也无法见到小辉的身影,只因他见我走路怪异,口中念念有词就断定我又在捣蛋。他依然像往常一样对我挥舞着拳头,大声呵斥,任凭我怎么给他解释他都不相信现在我的手正搭在小辉的肩上。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我已无法和他交流。他只是在我面前挥舞着拳头、大声呵斥。我猜想他现在早已忘记发怒的原因了,是在因发怒而发怒。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不知名世界的存在,小辉。
接着站在楼上的那老家伙也走下来,加入对我的误解。我就像周游列国的孔子,处处碰壁。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我渐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小辉呀,你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突然觉得被称为“疯子”的人是多么可怜——其实,他们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芙蓉一样,是那么单纯。
二○○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初稿于鹿泉二中
二○○五年八月十八日再稿于铜冶
被删的部分:(续正文)在一阵微微的镇动中,我被惊醒,看看旁边的床铺,小辉已经开始起床了。
“叮铃——叮铃——”是他系腰带的声音,“啪——”的一声他取出眼镜戴上,“嘎嘣——嘎嘣——”两声他已经扣上了身上仅有的两只扣子;随着“砰!”的关门声,人世间的小辉到班里学习去了。
而我,则傻在了床上。
后记:这篇很荒诞的文章是我在我的高三下半年将要告别中学时代的那段时间做的一个亦是很荒诞的梦。一年后,再次把它拿出来进行整理,当我的手指敲到和小辉漫步在春日的校园共话离别后的心情那一段时,我的心微微一颤:我们谁会想到再次的见面竟会是在这莽莽的中原!今年的春天北方的大地还在刮着肆虐的沙尘暴,我在愚人节那个很令人疑惑的日子到郑州去看他。
他给我讲述自己在中原的大学生活时那神采飞扬的表情竟是跟我梦中的情形如出一辙,静静地听他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郑州的风物,我的脸上依然是写满了好奇与迷茫,但我似乎隐隐看到了他在异地他乡独立生活独自用力的那种姿态。
莽莽中原,我一直习惯这么称呼河南,倒不是仰望于它的深远悠久的历史渊源,冥冥之中在梦中小辉的嘴里吐出的那些陌生的地名就是在河南这片土地,当我第一次踏上这片莽原我的梦似乎才刚刚惊醒,而在这里我只有小辉一个故人,而且还隔了一条黄河;尽管在这里呆了一年,我始终也无法淋漓地融入河南生活的写意,虽然在这里有很多朋友,但我依然犹如一个人怀抱双臂站在无垠的水面上一般感到无奈与孤单。
我在高中的每一篇文章小辉都是第一个读者,惟独这一篇藏了起来,看着他每天早起学习忙碌疲惫的样子,始终没有勇气给他看,现在大家都上了大学,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有了足够的时间静下心了回忆过去的快乐与忧愁。
谨以此文送给陪我度过整个中学时代的兄弟们!